相山峦

生如远舟。

【宣楚】一梦黄粱

·设定背景在剧版结局后,小白重入轮回,法海依旧在降妖除魔洗赎罪孽。

·这次想法有点多,有些不想在文里说太细,就在文末放解释吧。看不看得懂,依旧随缘吧。

·惯例ooc是我的,人物是大家的。

 

 

 

邯郸郡,佛寺内清暮晨钟,烟火鼎盛。

近日四方高僧来此郡内论佛。特意来此上香进佛、求佛缘的信众络绎不绝。

有虔诚信众特意上前细问佛法,妙法高僧不厌其烦,为其一一解惑。

待得天色昏黄,人方散去。

 

有沙弥步履匆匆于厢房前行过,端了一碗黑漆漆的药汤,往深里去了。

心下焦虑,却仍记得礼法,敲了三下门,得了应声,方推门而入。

入门时,室内因偏了些,不得室外光,昏暗许多,只隐约见得蒲团上一人轮廓。

“师叔,怎么不掌灯?”不得回应。

 

小沙弥边摸索着将药碗放下,边摸出硝石燃了烛火,方舒了一口气。

待得烛火摇曳些光时,方现出师叔现下样貌来。面色惨白,额上覆了冷汗,连唇瓣都发着颤。小沙弥急欲上前搀扶住摇摇欲坠之人,却在近身时,见得那人稳住了身子,向他伸出一手,指尖都在打颤。沙弥会意,将汤药递给他。

 

待得咽下汤药时,法海方清醒二分。睁开双目,见得那小沙弥担忧神色,方拉扯了个笑,对其摆摆手道,“无碍。”

只两字便将小沙弥将要出口的挂怀打了回去。

 

高僧论道,法海作为镇海金山寺禅师,自是要到场的。

只是他生来不爱排场,近些年又对人越发冷情冷性起来,拒了寺众好意,又抵不过央,只带了个新入门的小沙弥,按辈分,算他师侄。

这小沙弥自幼父母早亡,并不理红尘,又颇具佛性,倒是难得的礼佛之人。

 

至于这疾,是旧时疾。

 

 

昔日法海遂了紫宣的意,私纵白夭夭出塔。到底是违了天意,故天道降惩时,他不曾有一声辩驳。只寻了个无人的森落,又布下结界,以防他人入内被误伤。

许是曾受过天雷,知其苦,反不生惧。

 

耳畔天雷炸响,方圆百里生者皆绕行,他于阵中,却似不曾听闻。

他盘腿落地呈莲花座,又握了念珠,嘴中喃喃,念的是《回向偈》。

 

“我今称念阿弥陀,真实功德佛名号,

唯愿慈悲哀摄受,证知忏悔及所愿。”

第一道天雷降,激得他蜷起脊骨,口中仍念佛偈,只声弱许多。

 

“我昔所造诸恶业,皆由无始贪瞋痴,

 从身语意之所生,一切我今皆忏悔。”

第二道天雷降,他呕出一口血来,声已发颤仍不断。

 

“愿我临欲命终时,尽除一切诸障碍,

面见我佛阿弥陀……即得往生安乐刹。”

三方天雷,透骨生寒,遍体鳞伤,连舌尖都卷着苦。

 

“我既往生……彼国已,咳……现前成就此大愿,

普愿……愿沉溺诸众生,速往无量光佛……”

未及“刹”字出口,他便伏地不起,企图用肘部撑起,颤动手指,竟是不得一分力气。

 

整个身子随天雷簌簌发颤,于地上翻滚,跌进尘土里,血迹碾作灰渍,糊于衣襟,不成人形。

痛彻心扉,死去活来,不得眠。

汗血早已模糊视线,眼睑疲累,似有千斤坠,彻底失去神智前,只隐约见得紫衫翻飞。

 

 

他再次醒转时,睁目所见,不是尘土落叶,亦非金山寺内,而是昆仑。

不及思量,仙鹤见他醒转,帮扶他起身。他方察觉自己已被换置了一套衣衫,身上皮肉好上大半,清爽许多,只骨里发疼。

再抬目,便是一只手稳稳托住药碗,向他递来。

 

白帝见他囫囵吞了药液,再不似往昔嚷着苦楚不肯下嘴,心里不知是何滋味。

“你倒是沉的住气!”再开口,已是带了怒意。怒目瞪视良久,见法海只是垂眸不语,终冷哼一声,拂袖而去。

 

将将踏出门外时,床榻之人终于开了口,却只是一句“多谢”。

纵有千般怒,万般怨,听得此,终是心软了大半,到底是抚育教化寄托鸿念的徒弟。

责备数落将将吐出半句,望见那苍白面目,终是化作一声长叹。

“糊涂啊!”却不知说谁。

 

 

虽则再受劫时,已渐次生出佛骨。又因了白帝私心,动用了大量仙法助他调理,又被灵药温养。却到底于短期内受了太多伤劫,皮肉伤好理,刻骨劫难愈。

故而,每逢月初月末总是要痛的。近来换季变天,前些日子阴雨缠绵,今日又乍破天晴,身子到底受不住了。

 

只靠一口药吊着神智,不上不下。午时礼佛,亦是生生咬牙挺过的,并不于人言。实在挨不过了,被这小师侄看出端倪,方吐露一二。

 

到底少年人,急切些,问了法子,忙跑去为他备药了。

如今定了神,见得对方跑得来回湿了后背,感到些愧疚来。只是惯了情绪不外露,出口只让人早些歇息去了。

 

本是放心不下不肯走的,待得他拿了师叔的身份来压,方出门去。阖上门扉后,又在门口徘徊了许久,方才离开。

 

法海见得小师侄举动,与记忆里某些人事倒是重合起来,难得发笑。

 

背后不能非议人的,心下也不该,这才想着。方才叨念之人便推了门扉进来了。

法海抬头时一滞,得了一句“怎么,礼佛礼得傻了?”方才回神。

并不理会那人调笑,只定睛一瞧,见那许大夫往他身前一坐,端的是理所应当的样子。

 

“你怎么来了?”许是噎得久了,开口时,有些许嘶哑。

“听闻有个傻子病得快痛死过去了,故来看看这个傻子是不是蜷得像个煮熟的虾,为自己寻点乐子。”虽则惯是个牙尖嘴利的样子,手下却扣住法海的腕子诊断,又细细辨了药剂成分,知晓他现下已无大碍,方才定下心来。

 

“进门不知叩,也就只有你许宣这般无礼。”法海并不接他的话茬。

“以你我的关系,进门还需要得你应允吗?”许宣抬眸睨他一眼,总是有话气他。

见法海张口想辩,又言,“你可欠着我好些药材钱,于你,我可是债主。难不成,你想赖账?”

 

法海猝不及防被噎了,冷冷应道,“我没钱。”难得吐露些压抑久了的少年气。

“你说说你,都得道高僧了,受的香火钱都去哪了?怎么还这般抠门。”许宣拿手指他鼻尖,被拍开也不恼,嘴里倒是有个恨铁不成钢的样子。

法海此时却做出个老僧入定的样子,眼皮也不曾揭一下,“香火都是用于寺内建设的。”

 

“我可不信你没私下藏匿一二,扣点油水。”

许宣到底有办法,每每能让他气得跳脚。不论是凌楚、齐霄亦或法海,先紫宣后许宣都总有办法拿捏他,专戳他短处痛处。

 

这经到底念不下去了,法海索性与他谈事。

“你究竟为何来此,我可不信只是为我。”

许宣见他冷了目,也收敛下来,“我感受到娘子的气息了。”

法海听了,先是抬头与其视线正对良久,见得对方眸中坚定不减,方握了佛珠,叹道,“你还想重蹈覆辙吗?”

“我不怕的,你知道”语气笃定,“可我不能。”

“于我于她,这情是苦果,是孽债,是生生不得。我不能也不敢再与她有所牵扯,我只想知道她过得可好。”

“那你又何苦许诺她生生世世?”

“彼时她失了生念,我不如此,怎叫她入轮回,怎叫她好活?”

 

法海终是下了榻,背过身子,再不忍视。

你既知此,又何苦再来招惹。白夭夭与许宣是痴痴纠缠,而他则是念念不得。 

 

 

后来,法海终是陪着许宣再去见了转世的白夭夭。

白夭夭转世,因了紫宣予她的因果福报,是个好人家。不过方才牙牙学语的年纪,头上扎着两个小揪,随着奶娘的招手一点一点着脑袋。圆滚双目里,满是童稚天真。

 

孩子的视野,是比成人开阔许多的。她望着远处两个人,一个书生样貌,一个僧徒样貌,定定地看着她,她也不怕,反倒直直地盯回去。

孩子喜欢漂亮的东西,那两个人生得好看,她见了便觉着欢喜。还直直指着,嘴里咿呀着说“要——”

 

奶娘顺着她手指去看,却只见得那贩卖冰糖葫芦的摊贩,又笑着点她的鼻尖,“你还小,吃不得的,等长得大些了,奶娘再买给你吃啊。”

鸡同鸭讲,女孩儿似懂非懂地鼓了掌,露出个天真无邪的笑来。再望去时,好看的哥哥已经不见了,又哭闹起来。奶娘抱着她摇着哄着,又去逗她。

不多时,又咯咯笑起来。

 

 

“如今见了,如何?”法海回眸望向许宣。

“虽算不上大户人家,但也是衣食无忧,还少些苦楚。你不是还替她掐算过吗,今生是个好缘。”许宣迎了他目光,只淡淡回到。

法海并不讶于许宣如何知晓他曾为白夭夭掐算过,许宣若想知道,总有办法的。

只是,“你知道我问的不是这个。”

 

“我当然知道。可还能怎样,她没了我方能安泰。我总不成去扰了她的姻缘,非要她与我续兰因吧。”

法海听了,似是思索了一二,面容突然扭曲起来。

许宣一见,便知他脑子里在想些什么。“打住!一个出家人脑子里都在想些什么!我可不会做个强娶少妻的老绅。”

许宣脑子里一想起他颤颤巍巍扶着拐杖,一个须发皆白的老者搀着个少女叫“娘子”时,便簌簌抖了一地鸡皮疙瘩。

 

 

许宣到底是不是放下了白夭夭,法海不知道,也不愿去猜想。

有许宣相伴的这些时日,他倒是难得感到些心平气和。虽则总是斗嘴吵闹,也每每被许宣气得失了高僧端正的样子,却总不会真的动了怒气。

连带着那小师侄,又帮扶些乡民除去邪祟,三人近些时日来,忙碌之余,还觉出些难得充实。

 

连那初时羞赧的小沙弥也笑着逗他,“师叔,我看这许大夫来了之后,你这面色是一日赛一日的好。”

未及许宣顺着调笑,他又道,“许大夫也是。我初时还看您冷然样子,还惧怕您,现下处了,原来是个好相与的。”

  

法海难得见许宣被噎,便道,“那你是不知其本性,根本是个淬了黑心的狐狸。”

“那也总比你这脑子不灵光还吝啬的钱串子好。”许宣立马接了后话。

 

小沙弥捂住嘴发出些笑声,被二人同时一呵,“住嘴!” 更克制不住,大笑出声。

三人嬉笑作一团。

 

  

也曾再去过山君府,样子大变,也早已易了主。

那些个新生的妖不知天高地厚,便要去赶生人。却未等触及来人衣袖,便被人用银针定住了身形。

“现下初生的小妖都是如此不知天高地厚的吗?”许宣对要动他的人总是没有好脸色的。还在帕上拭了手,好似沾染了什么秽物。

其余小妖忙趴伏下去认错道歉,只是眼里的不服气还不知晓如何收敛。

 

许宣见法海久不做声,知晓他正沉溺于往事里,也不去呼喝他。

待得法海终于醒转时,却只是说道,“走吧。”

 

许宣也不多言,扯着旁边不知所以的小沙弥就顺着法海的步子走了。“呆子身边的人总也是反应迟钝些的。”总是要占些嘴上便宜。

“可您不也是吗……”见得许宣又捏住了银针,小沙弥声音默默弱了下去。

 

 

到了年关,比往常热络些。

日里张罗着布置,夜里便张灯结彩的,好不热闹。

三人围着吃了素饺,难得沾染些烟火气。

 

待得燃放了烟火,天迹炸开星辰,火光印了眼。倒有些星河璀璨的意味,烟笼了过来,将人群都埋了。天地之间,只有面前人眼中倒印的流光溢彩。

 

“如此,你也该走了吧。”法海执了杖,定定望去,却穿透了那些个烟雾,不知望谁。

“你看出来了?”许宣倒是不曾反驳。

小沙弥难得见如是盛大的景,一心一意只有川行热络,并不曾留意两人对话。

 

 

法海知道自己在做梦。

 

破绽很多,这日日夜夜过了,天上星斗皆不移位,连人影都不曾有所短缺。

只是他并非从这些顿悟。

从许宣一进禅房,他便知晓了。

许宣早已死了,魂飞魄灭,连个渣滓都不剩的那种。 

    

可他还是没有一开始就拆穿,因为他许久不曾做得好梦了。

将将剃度的时日,梦里来来回回,总是那些人事。总是伤痛离别多,每每醒转,总是空落了一块。

后来,梦得妖魔邪祟,梦得苍生疾苦,旧人却不肯入梦了。

 

梦做得多了,总该醒的。

他执法杖往主星斗位一指,又施术法将其往左一挪位。天光乍破,一切光怪陆离远离眼去。眼前种种碎裂,许宣的笑颜也在顷刻间撕裂。 

 

 

法海睁开双眸时,两目空空,视线不知定于何处。

心下倒是从未有过的平静。

  

小沙弥正在他榻前守着,见他醒转急叫一声。

 “师叔,您终于醒了!”说得急里,语里竟带了哽咽。

法海顺着小沙弥的手坐起身来,问道,“我昏迷多久了?”

“三日有余,初时您虽不醒,但面色难得泰然,我便不曾叫您。待得日上三竿,您还不醒,我便急了,只是再叫您已没有了回应。索性您气息未绝,只是久久不醒。我央了其他师傅来看,他们只说您是靥着了,无法叫醒,只能等您自己醒转。”

话里,却并不提及自己在榻前苦守。

 

法海思量半晌,又对着身下瓷枕呆愣片刻,突得抬起手来将它往地上掷去,摔了个粉碎。

小沙弥来不及阻止,只愣愣看着一地残骸,左右一看,到底聪慧些,便知晓是妖物作祟。

“黄粱枕竟落于这小小寺中,又因缘际会到了我这,看来是天意如此。”法海不顾小沙弥搀扶,仅着薄袜便下了床,又拾起一片碎瓷来。

 

“既然并非凡物,师叔何不留着?”还是流露出两分不解。

法海叹道,“一梦黄粱,梦做多了,总该醒了。我这孽债还不曾还清,半晌贪欢已是恩赐,岂敢再多眷恋。”

小沙弥似懂非懂,只乖乖拿了扫帚打扫一地残骸。

 

 

思者久不入梦,生者不敢入眠,妄妄痴念罢了。

黄粱一梦,浮屠三生。

 

 

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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黄粱枕于《枕中记》记载是在邯郸,“黄粱梦”也叫“邯郸梦”,所以文里地点我写了邯郸郡。在公元719年,有了这本书,而法海是唐代长庆年间考中进士的,也就是821-824。我也不知道一个玄幻作品为什么要考据ORZ。反正我就当作法海知道这么个典故好啦!

 

这里有个暗线没说,就是法海再受天劫的时候因为生出了佛骨,所以已经超脱出肉体凡胎了,所以并没有因此灰飞烟灭。再加上白帝私下偷偷帮他,虽然按理法海修佛是脱离了道教,跟白帝师徒情缘已经断了,但是多年感情怎么作假,白帝又护短,总是偷偷摸摸地帮了他的。这件事法海当然有数,所以他才会说谢,但也觉愧对师傅,不知说什么好。


还有小细节就是法海受劫死的时候,看到的是紫色衣袖,而白帝却不穿紫的呐,这不是bug。至于为什么,你们自行猜测吧。

 

大致上要说的也就这些,我也不知道为什么解释那么多,还有的也没说清楚,嘛嘛,就自己理解吧,随缘看懂。

 

这篇算不上日常,也不是甜饼,更不算刀子。就是突然想写这么一个故事,写写法海一个人会发生什么。写完了,也算是还自己一个梦!风格有点怪诞,行文也挺迷,你们可能不能接受啥啥的,就都随缘啦,我一直相信懂的人自然懂的(XD)其实归根到底是我笔力不过关(碎碎念)

 

不管怎么样,谢谢看到这里!顺便日常求投喂!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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